牛彈琴
很多時候，一件事重要與否，需要站在更高維度來看。
比如這兩天蔚來汽車與寧德時代達成的合作，背后的信息量，可能很多人都低估了。
（一）
3月17日晚，福建寧德，“電池大王”曾毓群的私人宅邸里，一道菜讓蔚來創(chuàng)始人李斌眼眶濕潤。這道用芋頭、冬瓜、蘿卜雕成的“時光機”，見證了電池大王與新勢力先鋒的握手，也標志著中國新能源行業(yè)一個重要節(jié)點的到來。
就在這天晚上，寧德時代和蔚來達成戰(zhàn)略合作，寧德時代將向蔚來能源注資25億元人民幣，更重要的是，未來雙方要共建全球最大換電網絡，推動“換電平權”。
這被不少人看作“意料之中”，畢竟，簡單來看，一個是智能電動車頭部品牌，一個是全球動力電池霸主，兩家“中國名片”聯(lián)手，要么是優(yōu)勢互補，要么是強強聯(lián)合，雙方合作，只是兩家公司自己的事。
這么看，就淺了。
仔細看看雙方的合作內容，雙方其實是計劃在動力電池研發(fā)、換電網絡標準、電池資產運營三大領域深度捆綁，共同建造統(tǒng)一換電網絡，共同統(tǒng)一行業(yè)技術標準，共同促進跨品牌、跨車型電池兼容。
簡單翻譯成“人話”：
首先是在公司層面上，蔚來汽車獲得了寧德時代更定制化的電池方案，更優(yōu)秀的電池技術，寧德時代也能借助蔚來在全國3100多座換電站，積累電池全生命周期數據，反向優(yōu)化技術，算得上雙贏。
但更重要的是產業(yè)層面上，雙方試圖建立一套新能源領域“車-電池-電網”的協(xié)同標準，推動全國車企在電池尺寸、接口協(xié)議、梯次利用規(guī)則這些細節(jié)上趨同，形成合力。
這相當于在新能源戰(zhàn)場上，中國將建設起一座能輸出統(tǒng)一“子彈規(guī)格”的軍工廠。
設想一下，隨著電池的“車同軌”，不同品牌、不同價位的電動車都可以“無差別”換電。而隨著跨品牌換電成為可能，換電、家用充電、超級充電并存的補能閉環(huán)將形成，這將徹底終結用戶的充電焦慮，讓新能源汽車徹底取代油車成為可能。
這就不是簡單的公司級合作了，而算得上一場“產業(yè)化”的革命。
過去十年中國新能源產業(yè)極速狂奔，成績斐然，但回顧這一過程，也能看出野蠻生長的意味。這一點在應用端，也就是新能源汽車行業(yè)更為明顯。
為了在行業(yè)中占據身位，各大新能源車企往往急于塑造自己的差異化優(yōu)勢，這不僅體現在品牌定位上，也包括技術路線、技術標準等層面，這固然造就了百花齊放的繁榮，也留下了技術路線分裂、重復投資、資源浪費的隱患。
這帶來的一個直接結果，就是“內卷”。
現在的汽車行業(yè)有多卷，說個數字你就知道了，據統(tǒng)計，僅這個月的3月1日至3月27日，車企們就安排了35場發(fā)布會，平均下來每天1場還多。明眼人都知道，這樣的卷法顯然只會讓車企疲于奔命，讓整個新能源行業(yè)變成“螃蟹筐”——誰也別想爬出去。
必須要有人推動行業(yè)從“草莽競爭”轉向“有序合力”，但這不僅要勇氣，還要實力，以及產業(yè)維度的眼光。
還好，蔚來和寧德時代站了出來。
對于這次合作，外界眾說紛紜。但有一點是確定的，只有這種“產業(yè)層面”的合作，才能為新能源汽車行業(yè)找到新的發(fā)展空間，也只有此類合作越來越多，才能影響“國運”。
（二）
什么是國運，“能源”就關乎國運。
歷史總是重復相似的劇本：每一個能接棒世界霸主的國家，背后都是能源利用的轉化。
19世紀的英國，“每一個煤筐里都裝著動力與文明”，煤炭，不僅引爆了英國的工業(yè)革命，而且一次次拯救了英國的命運，推動英國從偏居一隅，走向世界之巔，成就了不可一世的日不落帝國。
到1830年，英國煤產量占世界煤產量的80%，倫敦交易所的煤炭期貨價格直接決定各國工業(yè)化速度。
到了20世紀，美國在開發(fā)密西西比河平原和西部的時候，發(fā)現了大量的石油資源，一躍成為了“輪子上的國家”，這不僅引領了第二次工業(yè)革命，更是讓美國用石油和美元綁定，將洛克菲勒的標準石油、海灣戰(zhàn)爭后的頁巖油革命，變成操控全球資本的工具。
能源，從來不只是技術問題，也是權力分配的密碼。
在美國主導的油氣時代，中國只能忍氣吞聲，沒辦法，想要發(fā)展，就得買石油，幾萬億幾萬億的花。所以進入21世紀之后，全世界都清楚，這樣的能源體系不可持續(xù)。
中國瞄準的，是“綠電”，也就是生產過程中二氧化碳排放量為零或趨近于零的電能，比如由太陽能、風力發(fā)的電。
2006年，中國掌握了特高壓技術，2008年之后，光伏產業(yè)和電動車領域成為風口，這實際上打造了一個“發(fā)電-輸電-用電”的基本閉環(huán)。
但很多人看不懂，當時網上多少人罵“浪費錢”“騙補貼”？結果現在，中國光伏發(fā)電成本全球最低（每度不到0.2元），特高壓電網技術獨步天下，中國繞開西方的技術封鎖，成為全球首個新能源汽車年產量超1000萬輛的國家。
“2024年中國新能源乘用車銷量對世界的增量貢獻度是93%，英國、巴西、美國都是2%，俄羅斯1%，所以整個世界新能源車總體的增量貢獻基本就是在中國。”業(yè)內有人統(tǒng)計。
“新能源革命”帶給中國并不僅是這些，你看，全球動力電池產能，中國獨占67%，全球前十強中，中國企業(yè)占據六席；在光伏供應鏈的各個制造環(huán)節(jié)，中國產能獨步天下，光伏制造中需要用到的關鍵礦物，采掘與冶煉集中于中國；“白色石油”碳酸鋰期貨價格錨定中國，這意味著中國用“電池-人民幣”對抗“石油-美元”霸權，重構全球貿易秩序。
更重要的是，中國第一次在能源革命中同時掌握“技術定義權”和“規(guī)則制定權”——寧德時代的麒麟電池、蔚來的換電專利、比亞迪的刀片結構，這些技術突破不再是“追趕式創(chuàng)新”，而是直接劃定行業(yè)賽道，這也意味著更多的話語權，更多的利潤。
新能源，就是中國的國運，這一點已經毋庸置疑。但萬里長征第一步之后，下一步怎么走？
各自為戰(zhàn)顯然是不行的，但也不能只指望國家層面的指導與規(guī)劃，那需要時間。這時候就需要頭部企業(yè)——比如蔚來，比如寧德時代站出來，做一些更高維度的事，推動整個產業(yè)的進步。
當然，時代之所以選擇它們，也因為它們堅定地選擇了時代。
（三）
如果只看表面，蔚來和寧德時代的合作有互補性：畢竟一個缺穩(wěn)定的電池供應，一個缺高端的應用場景，想要讓現有業(yè)務模式實現突破，唯有強強聯(lián)合。
但這場合作更深層的原因，可能是類似的企業(yè)性格。
比如說，愿“賭”，且會“賭”。
“賭”這個詞不好聽，但它也在某種程度上代表了不安于現狀的進取心，代表了孤注一擲的勇氣，代表了洞察時代趨勢的智慧。
蔚來的“賭”藏在換電站里。
2019年，蔚來汽車一度陷入生死邊緣，股價跌至1.32美元，市值蒸發(fā)80%以上。一個很大的原因是外界不看好蔚來的換電模式，“連特斯拉都失敗了，你憑什么可以？”有投資人這樣問蔚來創(chuàng)始人李斌。但這并沒有動搖他的決心，反而堅持不砍換電項目，甚至抵押個人資產續(xù)命。
今年1月3日，蔚來換電站數量突破了3000座，覆蓋我國32個省級行政區(qū)。對于蔚來用戶而言，東至黑龍江佳木斯、南至海南三亞、西至新疆克拉瑪依、北至黑龍江齊齊哈爾，都能找到換電站。在日常生活中，超過80%的蔚來用戶，可以在住宅或辦公場所3公里范圍內找到至少一座蔚來換電站，快速、舒適地完成補能。
這套重資產、高投入的體系，不僅成了蔚來對抗價格戰(zhàn)的護城河，更成了與寧德時代等合作伙伴達成合作的關鍵籌碼，成功幫企業(yè)贏得市場空間。
而寧德時代的“賭”干脆就長時間寫在了其創(chuàng)始人曾毓群的辦公室里。
早年一位投資人到曾毓群辦公室，看到寫著“賭性更堅強”的條幅時，大為震驚，他問曾毓群，你們福建人不都是掛愛拼才會贏嗎？曾毓群說，辦企業(yè)不能光靠拼，拼只是體力活，賭才是腦力活。
從寧德時代的發(fā)展歷程中，總有冒險的影子。2012年寧德時代押注三元鋰電池，放棄更成熟的磷酸鐵鋰路線；2017年冒險接下寶馬800頁全德文技術標準訂單，逼出全球頂尖的品控能力；如今，又全力押注換電業(yè)務。
這些冒險，回報豐厚，而且打破了一些傲慢與偏見：
寧德時代從ATL（蘋果手機電池供應商）分拆時，沒人相信中國能做出動力電池，但如今，寧德時代已經是市場份額全球排名第一的動力電池供應商；
蔚來更是如此，2019年股價跌至1.32美元時，沒人相信它會在短短幾年后會就帶領中國新能源汽車行業(yè)沖擊旗艦賽道，推出價格堪比BBA，體驗更甚的高端電動車產品——但就在昨天，蔚來匯聚了17項全球首發(fā)技術的行政旗艦車型ET9正式開啟全國試駕，這不僅開啟了行政旗艦的“中國時刻”，同時也為國內相關產業(yè)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發(fā)展機遇……
以ET9為例，用黑科技拔高長板，撼動市場，顛覆認知，這是國外汽車行業(yè)不曾走過的路，在外人看來，這就是賭，但只有親歷者才知道，這背后一方面是對市場的信心，相信“中國市場足夠大，中國布局新能源產業(yè)的決心，足夠強”，另一方面，則是企業(yè)對自身的信心，正因為本身已經攻堅了關鍵的技術高地，抵達了厚積薄發(fā)的歷史時刻，才能做到“技術溢出，體驗普惠”的行業(yè)紅利。
你理解了這個邏輯，也就明白了當下這個節(jié)點的重要性：
寧德時代的最新技術，蔚來ET9帶來的極致體驗，甚或雙方此次在換電領域的深度合作，都能夠既覆蓋高端市場，拔高行業(yè)上限，也能引領行業(yè)底層邏輯升級，普惠大眾，這是一種推動產業(yè)整體向上的力量，不僅代表了中國汽車工業(yè)在技術創(chuàng)新上的一次次飛躍，也是再一次打破了歐美在相關方面的壁壘和傲慢。
這豈是一個“賭”字能說明的？
其實，曾毓群辦公室里還有另一幅字——“溥博淵泉”，它出自《中庸》，意為智慧如深淵涌泉。這或許解釋了寧德時代與蔚來“賭性”背后的真相：真正的強者下注前，早已算透技術路線、市場趨勢和國運周期，并一往無前地去不平而鳴，去躬身入局，去把自己看見的，變成現實。
（四）
有些時候，不賭不足以逆天改命，但賭從來不是比拼運氣，而是看見未來，塑造未來。
從這個角度上看，中國押注新能源革命，同樣是一場精密計算的“賭局”：
賭技術迭代速度：用光伏、電池、氫能的“飽和式研發(fā)”對沖傳統(tǒng)能源卡脖子風險；
賭市場規(guī)模優(yōu)勢：14億人口的能源需求，足以攤平任何創(chuàng)新成本；
賭地緣政治變局：當石油霸權動搖時，用新能源標準重建貿易秩序。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我們曾經遭遇圍追堵截，想要改變現狀，只能驚險一躍，當然，因為胸有成竹，才顯得淡定從容。
回望歷史，英國賭對煤炭，成就了“日不落帝國”；美國賭對石油，奠定了美元霸權。今天，中國看到了新能源的巨大潛力，蔚來與寧德時代的合作或許會被未來史書記載為一場標志性事件——它不是企業(yè)生存的偶然選擇，而是大國崛起的必然腳本。
其實，哪有什么運氣使然，“所有被稱作‘賭局’的歷史轉折，都是強者用實力寫就的命中注定?！?/font>
這句話送給中國。
責任編輯：凌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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