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見領袖 | 連平

　　為針對性解決內需不足問題，中央重磅推出《提振消費專項行動方案》（下稱《方案》），從供需兩端八個方面提出具體要求，旨在全方位擴大內需，為經濟可高質量發展提供有效支持。隨著我國居民收入水平的不斷提高，消費需求和消費理念也在不斷發生轉變。在新格局下，服務消費的提質惠民行動對于增進民生福祉、釋放有效需求、促進消費升級具有重要意義。

　　五大看點推動服務消費發展

　　看點1：“一老一小”政策向“好不好”轉變。

　　《方案》提出要“優化‘一老一小’服務供給”，為“一老一小”政策提供了更為詳實的頂層設計和戰略意義。2024年底，我國社會撫養比達到33%，較十年前累計增長了5.1個百分點；其中，65歲以上老年人占比從2014年的10.1%升至2024年底的15.6%，中老年撫養比出現持續增長，這是我國經濟發展和人口結構轉變所遇到的實際問題。為此，促進滿足老年人和青少年生活需求逐漸成為國家重大發展戰略的重要組成部分。2023年我國銀發經濟規模已經達到7萬億元，占GDP比重大約為6%。從供給側加大政策力度，增加公共資源的投入，更好地匹配“一老一小”實際需求，未來城市養老機構床位數、托育機構數量以及相關服務人員服務能力有望得到加強。

　　看點2：生活服務業穩步發展。

　　《方案》提出要“加強服務供給能力建設，支持服務消費場景創新、業態融合、產業集聚”，針對當前科技創新和移動支付所具備的條件，將創新消費場景和科技融合，推進數字賦能，拓展線上線下、網絡購物等服務能力，有助于滿足人民多元化、個性化的消費需求潛力。在經歷了疫情沖擊后，國內居民消費支出結構中，服務消費需求呈現恢復性上升的態勢，延續了疫情前的趨勢。2024年，居民人均服務性消費支出首次突破1.3萬元，占到全部消費支出的比例為46.1%，已超過2019年疫情前水平。與此同時，財政將加大相關保障支持力度，加強公共服務、普惠性生活服務財政支持力度，提升城市家政、便民服務和社區嵌入式服務能力，擴大生活服務公共服務覆蓋面積，持續釋放服務消費對整體消費的貢獻力度。

　　看點3：拓展多元化消費需求。

　　《方案》指出要“擴大文體旅游消費，推動冰雪消費”。從去年以來已經有不少城市推出“城市名片”文化體育娛樂旅游項目，例如上海F1賽事、各地建設一批冰雪主題項目、大型演唱會舉辦數量明顯增加，極大地豐富了居民多元化消費需求。2024年底，城鎮居民體育娛樂用品類消費額為1415億元，同比增長19.4%。政策所提出的具體拓展路徑與居民需求匹配度將逐步提高。近幾年，居民消費支出結構也發生了不小變化。七大分項中，食品煙酒、衣著、居住、生活用品占比都有不同程度下降，交通和通信、教育文娛、醫療保健均有所上升。2021~2024年以來，居民人均消費支出平均增速為7.4%；其中，教育文娛年均消費支出增速達到12.1%，高于平均水平。這表明，傳統低層級商品消費需求的占比在不斷下降，而更高層級的服務消費需求不斷提升。

　　看點4：積極發展入境消費。

　　《方案》提出要“有序擴大單方面免簽國家范圍，提高境外旅客在華旅游便利化水平，培育面向國際的醫療、會展等市場，深化國際消費中心城市培育建設”。大力發展我國旅游業，促進對外開放和傳播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亦可拉動中國旅游業產值、消費和GDP。疫情防控過后的幾年里，隨著文旅部和商務部放寬海外居民入境門檻，中國免簽政策效應正持續顯現，海外游客入境中國旅游需求呈爆發式增長態勢。《方案》指出“深化國際消費中心城市培育建設，支持在具備條件的城市口岸開設免稅店”，以上海為例，2024年接待入境游客超過670萬人次，同比增長超過80%。隨著《方案》的印發，各地將根據自身條件逐步完善服務質量，包括硬件條件和軟件服務能力，未來入境游客數量和熱度將進一步提升，各地入境消費規模也將再上一個臺階。

　　看點5：擴大服務業開放試點。

　　《方案》明確“擴大電信、醫療、教育等領域開放試點。聚焦居民消費升級需求，推動醫療健康、文化娛樂等優質生活性服務進口”。為了更好地滿足電信、醫療、教育等服務行業的消費需求，我國正穩步擴大高水平對外開放試點，不僅有利于優化營商環境，也能擴大服務消費支出規模。《方案》還提出“推動將露營、民宿、物業服務、‘互聯網+醫療’等服務消費條目納入鼓勵外商投資產業目錄”，有利于提升外商在住宿、康養、智能醫療領域的投資興趣，提升社區服務水平和居住體驗。

　　服務消費發展已具備較為成熟的條件

　　隨著城鎮化發展的不斷深入，服務消費需求加快顯現，新增需求和消費業態的涌現對經濟轉型發展至關重要。此番《方案》著重提及要促進服務消費發展，體現了服務消費作為拉動消費新引擎的突出作用。縱觀全球各大經濟體發展規律，結合經濟總量水平、人均收入水平、人口規模與結構特征、科技進步和國際化開放程度，當前我國推動服務消費、挖掘消費潛力的條件已比較成熟，經濟向高質量方向發展將為擴大服務消費提供夯實的基礎。

　　一是人均收入水平不斷提升加快服務性消費增長步伐。

　　縱觀世界經濟史，人均收入水平越高，服務性消費占比也相應越高。歐美等發達經濟體人均GDP從1.2萬美元到突破2萬美元時，最終消費率基本維持在75%以上。美國在1980年人均GDP首次突破1.2萬美元，并于1987年人均GDP突破2萬美元，年均消費率為78.2%。日韓等亞洲經濟體最終消費率相對低一些，普遍在65%水平附近。2021年，中國人均GDP首次突破1.2萬美元。2021~2024年，年均最終消費支出占GDP比例為60%，在全球范圍內屬于相對偏低的水平，未來有不小的增長空間。2024年，我國居民人均服務性消費支出同比增長7.4%，高于平均水平2.1個百分點，服務性消費對提振消費的重要性在不斷上升。

　　二是消費群體結構性變化推動服務消費多元化。

　　老齡化率的不斷上升對服務性消費需求的提振作用是深遠的。過去十年（2015~2024年），我國老齡化率從10.1%升至15.6%，老齡化率累計增長5.5個百分點，平均每年0.55個百分點，增速較2005~2014年快了1.2倍，老齡化率快速增長。根據聯合國預測，到2030年我國65歲以上人口將達到2.7億人，老齡化率達到19.3%，平均每年老齡化率增長0.65個百分點，老齡化速度可能進一步加快。老齡化率的提升勢必推動銀發經濟。銀發經濟作為向老年人提供產品或服務，以及為老齡階段做準備等一系列經濟活動的總和，發展潛力巨大。為了適應老齡化社會的市場需求，“十四五”規劃綱要提出，支持200萬戶特殊困難高齡、失能、殘疾老年人家庭實施適老化改造，配備輔助器具和防走失裝置等設施。中長期來看，我國醫療保健需求日益增長。我國有超過1.8億老年人患有慢性病，相關病例檢測、藥品需求規模不斷增加。與此同時，隨著老年撫養比的增長，居家養老服務需求在城市快速提升。據預測，到2035年，銀發經濟規模將達到30萬億元左右，占GDP比重約10%。隨著中國老齡化程度的加深，銀發經濟將展現出巨大的服務消費潛力，成為中國經濟新的增長點。

　　三是消費主力群體呈現服務消費個性化特征。

　　80后到00后正逐漸成長為消費主力軍。這一消費群體已普遍能夠滿足基礎性消費需求，并逐漸向個性化、高品質和健康養生領域延伸，服務消費領域分層、細化和顆粒化程度較以往更甚。在消費結構大類上，該群體對物質性消費需求相對飽和，而在子女教育、文化旅游、健康娛樂等方面消費傾向和消費支出占比更高。根據麥肯錫《2024中國消費趨勢調研》，新中產消費支出排在前列的分別為教育、保健用品和服務、旅行、文化娛樂等，服務性消費日趨多元化。未來，個性化、多樣化將逐漸成為服務消費重要的發展趨勢之一，各類細分市場將撬動消費潛力。

　　四是數字化、智能化支持新型服務消費保持較快增長。

　　我國數字化、智能化技術的廣泛應用為消費者提升消費體驗注入新動能。2024年，我國數字產業完成營收35萬億元，同比增長5.5%。近幾年，“數字+生活服務”生態體系逐步建立形成，生活服務數字化應用場景更加豐富。例如DeepSeek已經在國內醫療領域有所應用，特別是在一些慢性病、藥物研發、智能診斷方面存在不小潛力；數字化和大數據應用助力文旅產業轉型升級，更好地服務游客接待和入境旅游翻譯需求。低空經濟消費加速起飛，并被寫入政府工作報告。低空經濟將繼續深化通用航空裝備在應急救援、物流配送、城市空中交通、新型通用航空消費等領域的示范應用。未來，數字化和智能化將為服務消費創造新的消費場景和增量需求，以科技創新帶動消費升級。

　　五是加大改革開放力度促進服務消費國際化。

　　過去一年，中國實施全面放寬優化過境免簽政策，并在全球數字化、智能化浪潮的推動下，中國服務貿易規模不斷擴大，并展現出巨大的發展潛力。2024年，中國服務進出口總額達7.5萬億元，同比增長14.4%；其中，服務出口同比增長18.2%。服務貿易逆差11726.8億元，比上年減少314.3億元。中國游正在席卷全球。2024年，旅行服務全年進出口達2.05萬億元，增長38.1%，為服務貿易第一大領域。電子消費和信息服務出口增長較快，諸如《黑神話：悟空》等游戲產品已成為全球知名的中國品牌。下一個階段，商務部等相關部門提出將繼續提升制度型開放水平，穩步推進中國服務貿易國際化進程，推動服務貿易高質量。

　　促進服務消費發展的若干思考

　　未來發展服務消費在供需兩端均有不少方面可以更好地施策，為服務消費發展提供有效支持。

　　一是多措并舉增加居民可支配收入，完善保障體系，提升居民服務消費能力。

　　居民擁有穩定、持續收入增長是擴大消費的基礎。建議進一步完善多層次社會保障體系，提高社會保障的共濟性，通過改善收入分配結構來擴大服務消費規模。建立兒童津貼，完善大病救助并規范管理體系并鼓勵社會和慈善參與，落實家庭責任，重點關注留守兒童、隨遷兒童和城市低收入兒童。地方政府應加大和商業保險機構的合作，推出高性價比的補充保險制度。

　　二是加快推進新型城鎮化建設步伐，促進流動人口消費能力提升。

　　擴大農民轉市民化社會基本保障覆蓋面積，將長期已經在城鎮定居和就業的流動人口和困難群體逐步納入社會保障體系，解決其不敢消費的后顧之憂。根據測算，當前我國城鄉流動人口每年消費支出規模超過10萬億元，年均消費支出增速超過10%，是不可忽視的消費主要群體。增加對新市民的政策保障力度，有助于推動其安居樂業，不僅對城鎮產業發展和勞動力市場形成支撐，也將創造大量服務消費需求。

　　三是增加農村居民基礎保障類財政補貼力度，提高農民財產性收入。

　　與城鎮居民相比，農民在滿足日常必需生活資料的剛性實物支出之外，在醫療、養老、子女教育等方面支出能力相對欠缺，需要中央政府加大相關財政轉移支付支出力度，滿足農民基本醫療、養老、教育保障需求。目前，我國農村居民財產性收入僅為城鎮居民的十分之一，缺乏通過存量資產（含不動產）流轉產生更多收入來源，抑制了農民潛在的服務消費能力。建議優化農民收入分配機制，擴大農民財產性收入增收渠道。

　　四是針對服務消費領域，強化信貸支持力度。

　　當前個人一般消費貸額度在20萬~100萬元不等，消費貸利率普遍在2%~3%范圍內，還款周期短則不足1年，長則不超過3年。截至2024年底，全國個人不含住房貸款的消費性貸款余額為21萬億元，占全部住戶部門貸款余額的比例為25.4%。因此，消費貸余額每增長1個百分點，將拉動新增信貸2000億元以上，拉動居民消費支出。隨著居民服務消費支出比例的不斷提升，商業銀行可以根據自身情況，在符合監管要求的背景下，針對服務消費領域創新產品，適度擴大居民消費貸規模，降低消費貸利率，拉長還款周期。

　　五是改革相關稅制，提升中高凈值群體的消費意愿。

　　考慮到中高凈值群體擁有很強的消費能力，可以參照國外經驗，實行對適用較高層級邊際稅率的納稅人進行個人所得稅消費定向抵扣政策。稅務部門可以根據個人所得稅稅率表制定一套消費定向抵扣標準，對適用較高層級邊際稅率（例如30%及以上）的納稅人進行定額稅收返還，返還額度根據邊際稅率確定。此舉有助于刺激規模越來越大的中高收入人群的邊際消費傾向，促進服務消費增長。

　　六是優化服務消費營商環境，提升消費體驗滿意度。

　　要積極擴大完善基礎設施投資，提升服務消費基建投資規模，建立符合市場需要的服務管理體系和監管機制，擴大服務消費領域對外開放力度。讓國際一流的服務企業進入中國市場，不僅可以讓中國消費者在本土得到國際水平的優質服務，還能通過市場競爭可以倒逼本土服務企業發奮圖強，追趕國際先進水平，最終提高“中國服務”的國際競爭力。

　　(本文作者介紹：廣開首席產業研究院院長、中國首席論壇理事長、華東師范大學經濟管理學部名譽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