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見領袖 | 夏磊

　　近年來，美國政府債務大幅增長。2017年特朗普首任就職時，聯邦政府債務19.9萬億美元；2021年拜登就職，聯邦債務漲至27.8萬億美元，四年增長39.1%；2025年特朗普再就職，聯邦債務達36.2萬億美元，四年增長30.5%。同時，債務規模增長疊加高利率環境，近三年債務支出大幅增長。2024財年聯邦債務利息支出升至1.13萬億美元，較2021財年0.56萬億美元翻倍。美國債務規模迅速增加，債務支出是否不堪重負，對經濟增長是否造成壓力？

　　美國債務規模居高不下。嚴格來說，美國政府債務是聯邦、州和地方政府債務的總和，但通常把聯邦政府的債務稱為“國家債務”。截至2024財年，美國政府債務規模約38.5萬億美元，其中聯邦政府債務余額35.5萬億美元。截至2025年3月底，聯邦政府債務規模達到36.2萬億美元。截至2024財年，聯邦政府債務/GDP突破120%。一般用政府債務與GDP的比值來反映國家償還債務的能力，2013財年美國聯邦政府債務與GDP的比率為100%，到2024財年聯邦政府債務規模達到35.5萬億美元、高于財年的GDP（28.8萬億美元），債務與GDP的比率達到123%。債務規模擴張速度快，當前增速約2.3萬億美元/財年。美國債務規模的快速擴張呈現出幾個關鍵階段。一是在美國內戰期間，1860-1865財年聯邦債務規模增長超過4000%。1860財年，聯邦債務僅為6500萬美元，在1865年戰爭結束后約26.8億美元。二是在阿富汗戰爭與伊拉克戰爭期間，軍費開支成為債務增長的重要推手，2001-2007財年聯邦債務由5.8萬億美元增至9萬億美元。三是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美國政府投入巨額資金用于救市，進一步加重了債務負擔。2008-2012財年，聯邦債務由10萬億美元迅速增至16萬億美元。四是2020年新冠疫情影響，2020和2021年美國主要進行了三輪財政救助，共計約5萬億美元，截至2025年3月底，聯邦政府債務規模達到36.2萬億美元。

　　高利息環境下債務付息成本明顯上升，2024財年利息支出總額超1萬億美元，近三年年均利息增長約1900億美元。此前在低利率環境下，即使債務增加，美國政府支付的債務利息支出也相對較為穩定。2016-2021財年，美國聯邦政府利息支出年復合增速約5.4%，截至2021財年聯邦債務利息支出5624億美元、未償還國債平均利率1.605%。隨著利率上行，利息支出明顯增長。2022-2024財年，利息支出分別增長27.8%、22.8%、28%，截至2024財年利息支出達到1.13萬億美元、未償還國債平均利率達到3.324%，均較2021財年翻倍。

　　2024財年，凈利息支出是美國政府第三大支出，占總支出比重約13%。從支出功能分類看，2024 財年聯邦政府前三大支出依次為社會保障、健康與凈利息支出。當年聯邦政府總支出6.75萬億美元，社會保障支出 1.46 萬億美元，占總支出的 21.7%；健康支出 0.91 萬億美元，占比 13.5%；凈利息支出 0.88 萬億美元，占比 13.1%，這三項支出合計占比 48.2%。2024 財年，凈利息支出超過醫療保險、國防、收入保障支出（2023 財年這三項支出分別位列第三、四、五位），位居聯邦政府第三大支出。

　　美國債務上限危機持續。2025年1月2日，美國聯邦債務限額調至36.1萬億美元，目前已觸及上限。債務限額是國會對聯邦政府未償國債總額設置的法定紅線，一旦觸及將停止新增債務，導致美國政府喪失支付賬單、維持公共服務及項目運行的能力。當前美國財政部可采取三項應急措施：一是動用現金儲備；二是暫停部分美國政府內部債務；三是通過臨時債務置換給聯邦融資銀行等方式維持資金運轉。但若國會未能及時就調整債務上限達成共識，美國政府的支付能力可能會受影響。

　　面對龐大的聯邦債務和高額的利息支出，應如何看待當前美國政府的債務？

　　債務是一把雙刃劍，適當的債務增長有利于經濟發展。一是當有效需求不足時，債務能夠激發社會投資與消費，促進經濟增長。根據凱恩斯提出的“挖坑理論”，當經濟中存在大量“非自愿失業”，即供給過剩、需求不足時，財政支出具有“乘數效應”，刺激經濟增長。如1929-1933年大蕭條時期，需求嚴重萎縮，美國物價平均每年下降5.3%。羅斯福新政通過擴大公共工程投資與社會福利支出，顯著提升政府債務規模，1928-1932財年美國政府債務年均復合增長3.9%、1932-1936財年加速至8.3%，有效推動經濟逐步復蘇。二是債務能增強財政政策靈活性，尤其在經濟崩潰時，快速向市場注入流動性，修復企業和居民資產負債表。在經濟下行期，稅收收入隨經濟增速放緩而減少，財政政策空間受限，此時債務可充實財政資源，增加逆周期調節能力。如2008年次貸危機后，美國實行了大規模的經濟刺激計劃和救助措施，2008-2012財年美國政府債務規模增長67%，通過債務擴張美國政府向市場及時注入充足流動性，避免金融風險進一步傳導，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經濟衰退的壓力。

　　利息的持續積累已成為美國不容忽視的問題。一是利息支出具有較強的剛性特征，像“滾雪球”持續累積。2025財年前6個月（2024年10月-2025年3月），美國聯邦政府債務利息合計約5825億美元。若按照當前速度，我們預估2025財年利息支出預計將達到1.17萬億美元。二是高額的利息支出擠占其他公共領域投資，壓縮了美國財政部的政策彈性空間。2024財年，美國政府凈利息支出已超過國防支出。據美國國會預算辦公室估計，未來30年利息支出占GDP比重將從當前3.2%增加至2055年的5.4%，首次反超“可自由支配支出”，債務支出將壓縮國防、交通和民生支出空間。三是美國債務貨幣化、利息支出膨脹，削弱美元信用根基。據IMF數據顯示，2024年底美元在全球外匯儲備中的份額降至57.8%，是1994年以來的最低水平。削減支出勢在必行。高企的利息支出迫使美國政府削減非必要開支，緩解財政壓力。美國政府效率部（DOGE）目標削減1萬億美元，截至3月底，DOGE已節省1300億美元，僅完成目標任務的13%，削減支出任務壓力較大。

　　風險提示：數據口徑存在差異；對數據理解存在偏差；海外政策不確定性；地緣政治沖突；國際經驗的適用性；海外經濟超預期衰退。

　　(本文作者介紹：國海證券首席經濟學家)